Pandemonium

弗拉明戈

 　　班赛斯跳起了弗拉明戈。罗莱雅拉着小不点坐在角落里，捂住了他的眼睛。别看，她说。但小不点不理解为什么，他挣扎着，抓着魔女的手想要拉开；只是小不点太瘦弱了，两双手一起也没办法挪开罗莱雅的一只手，后来，他只好放弃，嘟哝着什么不情不愿的话，蜘蛛的后脚在木地板上戳来戳去。他坐在温暖而毛茸茸的黑暗里，坐在里簌簌的吉他声里想象那支弗拉明戈。弗拉明戈会是什么样的？小不点想象不出来。他从没有看过弗拉明戈，只知道那是火一般的舞蹈。他听见鞋跟敲击地面，伴奏的人嚷嚷他听不懂的语言，有人随着节奏拍手。

　　“班赛斯是谁？”小不点问。

　　班赛斯是个恶魔，罗莱雅告诉他。班赛斯是个用舞蹈夺人心魄的恶魔，它跳起弗拉明戈，然后你的灵魂就是它的掌中物了。它从未失手。它眼中的一切都属于它，将它印入眼中的一切也都属于它。

　　“那为什么你能看？罗莱雅，这不公平。”小不点说，“这不公平。”

　　小不点又挣扎了起来，他扭来扭去，发出细小的哼哼声，像只落进蛛网里的小飞蛾。罗莱雅的另一只手耐心地轻轻拍着小不点的头顶，时不时地抚摸两下，正是母亲鸟在梳理小鸟羽毛时的动作。她用翅膀裹住了小不点，将那孩子圈在其中，当她放开手时，由于音乐还响着，小不点还以为他终于能看到些什么了。但结果他看到的只是罗莱雅巨大而柔软的棕色翅膀。

　　因为我已经没有灵魂了，罗莱雅说。

　　班赛斯在小不点的视野外跳着舞，鞋跟跺得大地都跟着震了起来，它旋转着，优雅而张开手臂，汗水从额头滴下来。嗒嗒嗒响个不停。小不点没有爬过那对翅膀，尽管他本来是想这么做的，他本来是想爬过去看个究竟，因为夺人心魄这样的事在他看来只会是种比喻。但当他抬起头看向罗莱雅后，他便不再那么想了。抱着他的魔女露出了他没有见过的神情，那既像是被火焰给灼伤了，又仿佛让火焰温暖到了心里头。

　　火焰。那是火焰。恶魔的火焰。小不点转了个身，趴在魔女的身上。他抓住她的衣服，手指紧紧揪着那块布，直到指尖都发青了也没松手。

　　“为什么你在看着它？”小不点问，“你说过你没有灵魂了。”

　　罗莱雅没有看他。她只是笑了一声，又一次拍了拍小不点的头顶。

　　我是没有灵魂了，她轻声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