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ndemonium

きらきら武士

题文无关（……）题目来自きらきら武士

百鬼丸多宝丸兄弟亲情向，大概

（但是我好吃骨科啊）

电影背景，剧透有（应该）

阅读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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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是真的从未想过事情会像这样发生。真的。这整个世界上大概除了妖魔外，谁也想不到结果到头来会变成这样。多宝丸坐在他的城里，心里琢磨着那个实际上是他哥哥的家伙到底什么时候准备回来从他手里夺走这座城，他觉得他不回来也好，因为他老早就在百鬼丸离开时露出的那副神情里意识到，他的哥哥八成不打算回来了。

　　但回来更好。回来当然更好。他一开始想着的是“暂时为哥哥代替管理这座城”，就像他俩分离时他保证的那样，可后来，他想来想去觉得，这样想也太没意思了，于是他告诉自己，百鬼丸不是回来“接手”这座城的，而是回来“夺走”它的。这样一想，他就觉得畅快多了，每天指挥着部下或者偶尔亲自带兵打仗时，他就会想，要是这座城在自己手里毁于一旦，甚至哪怕就只是比原先差了那么一点儿，这就是一座不值得被夺走的城了。那样还有什么意义？他就是要把这座城、这个国家、这个天下收入手掌中，然后对珊珊来迟的百鬼丸说，你看我拥有这么多的东西，但看在你这么拼命的样子，这座城就让给你好了。他就是要摆出一副大度的模样来。

　　他是真这么想过的。他那时躺在床上，手臂搁在脑袋低下，盯着天花板闲来无事就去想这些。在百鬼丸出现之后，他想事情的次数就越来越多了，在此之前他更多是单纯随着父亲的命令，跟着母亲的吩咐行动的。他只是动，不去多想，要不就是靠着本能，靠着他被父亲精心培养出来统治者的小小灵魂来做这做那。可是结果呢？结果倒也没什么好事。百鬼丸离开了快半年，多宝丸却只零零星星地知道一些他的消息。那家伙不会写字，那个跟在他身旁的小妞更不识字，每次多宝丸收到他的来信时上头都是完全不同的字迹，他便知道百鬼丸是在哪个小村子里找来了代笔人为他写一封言简意赅的信。他想象他的哥哥在破旧的小村庄里转悠却一无所获，到了繁华一点儿的村子才找到了代笔人，便坐在长板凳上，耐心地一个字一个字地说着，最后念出他自己的名字。

　　百鬼丸。

　　百鬼丸从来不说关于回城去继承这位置的事情，他从来都只说自己又杀死了多少妖怪、取回了身体的哪一部分。偶尔他还会说说多罗罗，说那家伙怎么闹腾，怎么在奇怪的时候派上用场，他也会提到他在旅途中见到的趣事，而很少数的时候，他还会说起他学到的东西。

　　人类的感情，百鬼丸有一次说，人类的感情真的很不可思议，这么长的时间也不会消散。

　　看到最后，末尾的署名竟然是不同的字迹。

　　多宝丸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他是单单只是在谈论感情呢，还是说意有所指？多宝丸有时也会想起他的——他们的——父亲母亲死去的那一天，也就是百鬼丸获得了心脏的那一天，那颗咚咚跳动的心脏出现在他的哥哥的胸膛里时，他说：真奇怪啊。感情这回事是真的很奇怪。多宝丸读到那封信时，恨不得自己就在百鬼丸的身旁，这样他就能把自己的想法喊进那家伙的耳朵里了，可是他在自己的城里，一笔一划地往纸上写尽自己的想法和评论，然后再把晾干了墨的信纸折起来塞进柜子里。他从没有把信寄出去过，或者说，他也没办法寄出去。谁知道他该往哪儿寄。偶尔他也真会去埋怨哥哥竟然到处旅行却也不打算偶尔回来看一看这里，看看他把这个地方弄得有多像样。他开始学习贤君的治理方式，而不是像父亲所教导的那样，只需要征服即可。他想象着，未来人们会说，你看醍醐一族的那个多宝丸，尽管是他们家的次子，却如此了不起！

　　他想他或许还是觉得不服气。对于名字也好，对于继承人的身份也罢，他都多少还是觉得不服气的。凭什么百鬼丸一出现就能得到一切？力量，认可，母亲的爱——他母亲说那些话时并不知道他在偷听，而他如今多少也认为要是没有偷听的话，或许一切都还是那么正常。尽管现在想来，那时候的正常大概也是不正常的。

　　可他真的很想他的母亲。

　　百鬼丸是在游历了一年多后突然又回到这座城里的。多宝丸那时候还在庭院里练剑，仆从就来报告说，醍醐一族的长子回来了。他连剑都没来得及放下就跑了过去，经过一个拐角，跑上楼梯，花了好几分钟，他的哥哥就在一年前他们分别时谈话的那个地方站着，高楼的外走廊上刮着还有点凉飕飕的风。多宝丸看着他哥的头发被吹得乱七八糟，额头上的十字型疤痕被半遮半掩。再仔细一瞧，那家伙简直全身上下就没多少清楚的地方，简直像个流浪汉，真不知道他是怎么让人认出来的，可是当百鬼丸转过身看向他时，他突然意识到，他哥这下真是越来越像人类了。那双眼睛里就是真真切切地存在着人类的情感，亮闪闪的，让他想起母亲偶尔会露出的那副模样：生机勃勃，又带着种特别的面向部分世界的温柔。

　　“你的朋友不在吗？”他问。

　　百鬼丸摇了摇头：“她说要先去吃个痛快。”

　　多宝丸也走到了外廊上，他的手搭着那木护栏，而他的眼睛望着他们的城。一切都和一年前不同了。这里变得更加热闹，更加安全而和平，曾经缺少的部分也被建好了，还有更多的在等待建设，而他们在这战国乱世里心怀着对活下去、对未来的希望。他好奇百鬼丸对此会有什么看法。但他没有问出口。因此他俩就只是站在那儿，肩并肩，一言不发，垂着头往下看，可是他俩之间的距离却比起上一次缩短了不少，仿佛一年不见却让他们在心中也成为了真正的兄弟。

　　“我只是正好经过，觉得应该和你打个招呼，”百鬼丸突然说道。他停顿了好一会儿，并没有望向多宝丸，而是仍旧看着他们的城，好像能够从中找到他要说的话一样，“休息一夜就出发。”

　　“我一会儿安排人为你们准备晚餐和休息之处。”

　　以此为契机，他们就这样不紧不慢地谈起了无关紧要的事情。你的身体怎么样了？很好，大部分位置都已经拿回来了，当城主一切还顺利吗？没问题，父亲教导的东西都派上了用场，不足的我也有办法填补。他们从外廊聊到屋内，像两个玩躲猫猫的小鬼一样坐在墙角，说着说着又安静了下来，安静一会儿又揪出一个新的话题。多宝丸想，他们简直是最奇怪的兄弟之一了，一边怀揣着他们真是兄弟的想法，一边却没有什么手足情，可是同时呢，他们也能如此轻松地理解另一人的意思。当他们终于谈到重要的事时，他们已经有些蹲累了，换成了盘腿坐着的姿势，就这样一个姿势的改变让他们从小鬼头变成了大人。多宝丸以为自己不会再问百鬼丸准备什么时候继承这座城了，可这时候，他却忍不住又旧事重提。他说起自己在这儿做的事情，说起自己为了他而做的那些努力，这个时候他完全忘了自己的那些假设。什么夺取，什么赏赐，全都被他抛在脑后。他说啊说啊，然后问道：

　　“所以你决定好了吗？”

　　好一会儿百鬼丸都没说话。他们俩沉默地坐在墙角，背后要推倒木墙的话，倒下去再打个滚就得从高楼顶掉下去摔个稀巴烂。直到外头的光线逐渐从白色变成暖黄色，然后一点一点暗下去时，做兄长的才突然开口道：

　　“有一封信……你有收到吗？”他问，“我只会写我的名字。”

　　多宝丸听了，几乎要觉得不可思议。他转头看向他哥时，百鬼丸恰好也转过了头，他俩就这样对上了视线。多宝丸瞪着百鬼丸，百鬼丸看着多宝丸，他们僵持了好几秒，然后多宝丸这才哈哈大笑起来，笑得都坐不正了，一头歪倒在他哥身上。

　　“我完全不知道你想说的是什么，”他说，“但是请和我说吧，哥哥。”

　　百鬼丸也笑了起来。

　　那是他第一次看见他哥对他笑。他就只是刚好抬起头来，就和百鬼丸的笑容撞了个正着。他琢磨着那人到底是想要说什么，还是只不过在转移话题。他又想，到时候要是百鬼丸又说不肯了，他就算硬塞也要把这座城塞给他。这是他唯一知道的可以代替父母补偿他哥，可以让他自己也出一份力的办法了。再说了，百鬼丸眼里的那种光亮……

　　没办法，他想，没办法啊，我还在乎什么呢？

　　他要在乎的也就只有他的这个哥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