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ndemonium

Shada de da dum

(日狛日)My Blood

My Bloo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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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狛日无差

是“狛枝病好了而日向也知道了”的老梗,未来机关时期设定。

标题来自Twenty One Pilots的My Blood

(又)尝试了新的写法,阅读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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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tay with me, no, you don't need to ru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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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一件狛枝从来没有说过的事情是,他实际上把患上绝望病时发生的一切都记起来了。在神座出流——还是日向创?无所谓了,反正他们现在是同一个人——的Alter Ego将他从他那个风平浪静的小世界里唤醒时,那些他宁可永远作为被销毁数据留在新世界程序里的记忆突然涌入,同他自身的死亡的痛苦一并袭来,在他的胸腔里来回震荡。他在那时候愣了好一会儿,才终于得以开口说话,不至于露出什么马脚。

  他后来想,他有什么必要藏着掖着这件事呢?可是他一直都是这么做的,也将继续做下去,尽管到了最后已经不是什么“为某人或某事着想”,而成了一种习惯。他下意识地将那段记忆放入遥远的、连他自己都难以触及的地方,比爱犬的车祸要更深,比飞机事故要更深,甚至比自己的出生还要更深。他那时候已经是未来机关的成员了,已经不再成天套着那件宽大的油绿色外套到处乱跑,好像只要抖抖肩膀,衣服就会顺着手臂滑下来,他像其他人一样正正规规地换上了黑西装,在做文书工作时扎起头发,听着自己左手的机械臂在每一下动作中响起的吱吱呀呀的声音,想着自己是什么时候习惯了这个声音的,大部分时候,倘若他不去仔细听,他甚至会注意不到那机械声。偶尔他会去找左右田,带着满脸无辜的神情把由于种种原因弄坏了的机械手摇得咔哒咔哒响,看着自己的宝贝作品被这么折腾,左右田每次都几乎气得跳脚,抱怨说自己果然遇上他就会不幸,却还是认命地把早就准备好了的备用品扔给狛枝。下次别弄坏了啊,他吩咐。我知道啦,狛枝回答。他们都知道这完全是例行对话——这意味着,他们都知道它们是不会实现的。

  他们已经从新世界程序里醒来快要三个月了。在他们“重返社会”后,未来机关抓来他们进行了一次完完整整的体检,他想,这么一来就能知道自己到底还能再活多久了。可是到了最后,他把整份体检报告都翻遍了,也什么都没看到。他撕掉第一张纸,第二张纸,第三张纸……没有,什么都没有。淋巴癌?没有。额颞叶失智症呢?你在开玩笑吧。他对着医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最终在离开体检中心前把整份报告书扔进了垃圾桶里。第二天,他把苗木诚抓进办公室里谈了一个小时,出来后就得到了地处偏僻的一间单人公寓。

  没有人去问他为什么这么做。

  所有人都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做。

  从希望之峰学园毕业之后就会有璀璨的未来,这句话直到现在也不假。他做什么都算是得心应手,无论是处理文书工作,还是接下外勤任务,还是偶尔待在实验室里,陪着那些前超高校级研究自己的才能,他觉得自己完成得都挺好的。早晨不等闹钟响起,他就已经在洗漱了,简单吃几口面包作为早饭,拿好东西便出门开始一天的工作。太阳东升西落,他离开公寓又回来,锁上门,打开门,再锁上门,在空荡荡的房间里沉默。书本从书架摆到桌上,最后连地板上也常是叠着书。这样的生活日复一日,月复一月,他偶尔会把机械手丢到自己看不到的地方去,然后坐在阳台边上抬头看着天空,觉得新世界程序里的天空实在是美好得超乎现实了——在这里,你哪能看到那么多的星星。他能看到的只有零星的光点,一个明晃晃的月亮,和背后无穷无尽的黑暗。

  他想,所以康复后的不幸到底何时降临呢?

  有时候他会那样躺在地上睡着,第二天腰酸背痛地醒过来,觉得这大概会带来什么小小的幸运。

  他觉得这样也就差不多了。没有绝望,也不用去疯了一般地追逐希望,不知不觉间痊愈了的病带走了许多东西,仅仅留下了些许不值一提的后遗症,而就像他曾经承认的那样,希望或许就在他自己的心里。但是偶尔,只是偶尔,他还是会想到,不提更加亲密的那些部分,就光说过去的那个自己在忐忑不安和兴奋不已的心情中说出的交友宣言,他也想知道现在是否还有着什么意义。

  你可以和我做朋友吗?他有时候会看着自己完好无损的那只手出神,觉得还好自己并不是左撇子,否则别说写字了,连握手都会做不好。但他转念又想,现在他也没有这个需要了。谁要和他握手?他要和谁握手?没有人。没有人。他也从来不去证实这些事,只是顺着命运的河流该去哪就去哪。在醒来后,他们给七海举行了一场迟来的葬礼,几乎所有人都在不停地掉眼泪,但这一次幸好不再有谁强迫他们笑出来了。狛枝站在了最外侧,没有说什么希望啊绝望啊之类的话,只是安安静静地看着那张照片,思索着他们将来会变成什么样子。一些人在见到他们的时候仍会露出厌恶的神情,选择避而远之的自然也不少,他都不过是耸耸肩,觉得这些怎么样都没有他自己的反应激烈,直到有一天下班时,有个中年男子握着把小刀冲上来哭喊着要杀了他复仇,他才意识到自己也不过是平平常常的一个人类而已。

  不多,不少,也就是人类。会想要活下去,也会想要除去自己看不顺眼的东西,会追寻希望,也会陷入绝望,只是他可能经历得多了一点而已。然而他还是为此吃惊地瞠目结舌,看着那人冲过来,连躲闪都忘了。他想,他果然还是怕痛的,因为他尽管没有动,却出于本能的恐惧绷紧了身子。可是下一秒,预想中的疼痛没有出现——他被人抓着后领扯到了一边。

  他的第一反应是:我果然是幸运的。

  他的第二反应是:日向君。

  后者当然只是没由头的猜测,但他知道自己的猜测总是十分准确的,因此当他回过头,和日向那双两色的眼睛对上视线时,他一点儿惊讶也没显露出来。你在这里做什么?他想问。但是他知道答案会是:我也是未来机关的成员,只是碰巧。他还想问,为什么这么做?但他觉得自己也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只是不想看到再有人受伤了。那个中年男子已经被未来机关的人带去安抚了下来,而他们俩个站在原地望着对方,一句话也没说。

  狛枝数了数,到那时候,他们已经有两个月没见面了。仅仅两个月无法造成什么外表上的改变,可他觉得似乎日向的黑眼圈变得有些明显了。即使是人工制造而成的,但“希望”在这样的重建时期里果然还是会很忙碌的,他想。他记得他们上一次说话是因为雾切要日向把文件交给他。

  他说,多谢。日向说,没什么。

  然后他们就各走各的,没有将话题延续下去。

  可三个月前的那两句话的尾音好像仍旧飘在空中,这个时候又跑了回来,在他们俩之间绕来绕去,仿佛在催促着他们说些什么。狛枝完全没有这个打算。他仍旧只是低声嘟哝了句“谢谢”,随即便继续往家的方向走去,想着再迟一点的话等车会很麻烦。然而日向突然拉住了他的手臂。等一下,他听见日向说。他的右手手臂被轻轻地握住,然后那只手又滑下来捉住他的手腕,于是他就像是被一条细绳拴住了一样,站着不敢动弹。

  或者说他无法动弹。尽管那力度轻到让他觉得,只要他动一下肌肉日向就会立马松手。那是一种怎么样的声音呢?狛枝想,那是日向在说重要话题时常用到的语气。既认真,又好像是满怀关切,仿佛他真的全身心地投了进去。这时日向又说,你要是不愿意的话,随时都可以走开的。就好像他们两人都对接下来的话题心知肚明一样。可狛枝的心脏跳个不停,快到让他以为自己这次是心脏出了问题,他在脑中喊着,他不知道,他根本不知道他们要说什么,他也不想说。

  他不想说。

  但日向想说。他拉着狛枝走向他自己的公寓,一开始还带着点强硬的意味,可到了后半程,日向的手不再抓着他的手臂,而是往下握住了手掌,这样一来他们几乎就已经是手牵手地前行了。那时正好是春天,他们的手握在一起,温暖便被来回传递,他们俩个二十多岁的青年,一个在前,一个在后,各提着一个手提包,一言不发地牵着手走着,引得路上的人忍不住朝他们投去猜测的目光。但他们谁也没在意这个。到了日向的公寓前,狛枝突然意识到,这竟然是他每天上下班路上都会经过的公寓楼——这个地址他牢记于心,却也从没有真的注意过这里——但当日向咔哒一声转动钥匙时,他又将这个事忘在了脑后。他们在进了门后也仍旧牵着手,就好像日向觉得不这样做狛枝就会立马夺门而出一样。

  日向说,我回来了。

  狛枝迟疑了一会儿,然后也说,我回来了。

  到了脱鞋的时候,他才再次看向日向的脸,或许是回到了家里的缘故,后者的表情似乎比先前柔和了不少。他跟着日向走到厨房,看着他倒了两杯水,然后一人拿着一杯坐到了沙发上。他们俩的包就靠在沙发边上。比起他的公寓来说,日向的公寓要更加富有生气,只要走进来就会让人觉得,这里确确实实有人居住,甚至他觉得都可以将这里称为“家”。他想,是日向比他和同学们更亲近,所以经常有人来拜访的缘故吗?还是说日向本身就擅长将一个地方转变为自己的领地?他们的手仍旧握在一起。狛枝喝光了他的那杯水,便放下杯子,脱掉拖鞋,将整个身子都缩上了沙发。他后仰着头闭上眼睛,觉得如果这时候再加上海浪声,或者是青草和树干的触感,那就变得和新世界程序里一模一样了。在那个时候,他什么也不记得,只是带着从最初开始的记忆,以为自己还真的获得了朋友,可以从那好与坏重复中暂时被解放出来,蒙受一点点真正的幸运了。他们连灯都没开。房间里安安静静的,却也不让人烦躁,日向没有打开电视,也没有说话,狛枝能听到的只有他们俩的呼吸声,一个稍微快一点,一个稍微慢一点。快一点的是他的。

  时间过得很慢。

  他猜测,说不定这样就可以一直耗到第二天,到时候这个谈话就可以自然而然地结束了。

  但很快他就意识到,这是不可能的。日向的手指突然动了动,先是想要活动一样似的,然后便松开了他的手。他以为这是结束的信号,那只手却又握了回来,这一次,是以十指交握的方式,那些手指轻轻地滑进了他的指缝里,随后紧紧地、稳稳地握住。

  他没有动。至少在那当下他没有动。他让自己开始回忆日向曾露出过的厌恶的神情。看垃圾一样的,看虫子一样的。甚至是翻出了藏在最深处的那份记忆,逼着自己想着日向在真的离开病房时露出的表情……但却一点用也没有。他的手指逃脱了他的控制,慢慢地收拢,一点一点地收拢,最后回握住了那只手。

  在那一刻,无需什么超级分析能力,他就知道了自己的未来。

  而日向终于开口了。

  你是怎么做到的?日向问,在他的声音里出现了先前所没有的无奈和温和。而狛枝沉默了一会儿。我再怎么不济也是“幸运”,想不见到你也不难实现吧,他小声地说道。

  然后他们又不再说话了,只是坐在那里,手牵着手,肩膀不知何时挨在了一起。直到肚子饿到咕咕叫了,他们才想起还有吃饭这回事。可谁也不想多动,日向便索性开了灯,翻出两份速食食品丢进了微波炉里,尽情享受人类社会发展的便利之处。当狛枝重新坐下时,日向却没有坐在他身边,而是站在他面前弯下了腰,于是一大片阴影就这样落在狛枝的身上。白发青年抬起眼睛,还以为最终谈话即将到来,但迎来的却是落在额头上的一个轻吻。那一刻,他觉得全身的肌肉啊神经啊一切都放松了下来,他想到,似乎上一次他们这样做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甚至像是上一辈子的事情了,于是这才意识到自己有多想念这样的亲密。

  他垂下头叹了口气。

  你可以留下来,日向说,他边说边在狛枝的脸上落下第二个亲吻,虽然你是个恶劣的家伙,我也说过不打算如你所愿,但我没有骗过你……幸运这点才能,我也不是没有。

  这一天下来,狛枝第一次笑了起来。他哈哈笑着,甚至都有点喘不上气,搞不懂为什么这家伙到最后会选择这样的发言。我还以为这是什么肥皂剧,他说,是谁说的?但他的眉头确实舒展了开来,当日向嘟哝着回答“苗木”的时候,他啊了一声,反而是对苗木竟然这么久了才把这消息说出去这件事感到惊讶,回头想想却又觉得或许这也是自己的幸运使然。

  他们这下终于可以松开手了。微波炉叮了一声,日向把两份快餐摆在餐桌上,他们面对面地坐下来,仿佛在贾巴沃克岛上的餐厅里一样不急不慢地吃着,时不时聊上两句话。狛枝吃着那大概会被花村数落到一文不值的速食食品,却觉得比自己弄出来的东西要好吃得多,他边吃边想,如果这个时候地震或者突然地球毁灭了也不奇怪,下一秒就看到日向被没热透的土豆块给噎到死命咳嗽。他赶忙倒了杯水才免除了看着他噎死在自己面前的命运。

  我说了吧,他说。我也说了吧,日向哑着声音回答。

  饭后他们回到沙发上,开了电视听着当日新闻,在吃饱喝足的满足感里昏昏欲睡——特别是日向。狛枝看着他小鸡啄米似地点着头挣扎着,最后脑袋从沙发椅背上滑了下来,靠在了他的肩上。他惊讶于希望实际上有着这样的一面,仔细想想却又觉得,因为这就是日向创,而不是什么别的人。他对自己重复着这句话,逐渐觉得幸运也好,不幸也罢,这一切都变得可以接受了。过了一会儿,他被压酸了肩膀,便想要换个姿势,可他才刚动了动身子,看上去睡着了的日向却突然又拉住了他的手,含糊不清地开了口。

  你没必要离开,日向说。

  嗯,他说。

  我和你在一起,日向说。

  嗯,他说。

  我喜欢你,日向说。

  嗯,他说。

  当日向又重新睡着时,狛枝悄悄动了动手指。他让属于自己的那边手握住了日向的手,然后便轻轻地握着,直到后者打了个哈欠醒过来时也没有松开。日向看着他们握在一起的手咧嘴笑了起来,配上那张脸像极了个得意的小孩子。他说,我跟你说了吧。狛枝则问道,你说了什么?却也不自觉地笑了起来。

  那天晚上日向在床上多放了个枕头。他们躺下来时,狛枝想着贾巴沃克岛上度过的夜晚,得到了落在嘴唇上的第三个亲吻,这个吻延续了大概有好几分钟,直到他忍不住想打哈欠了,他们才在日向的笑声中停下接吻。床被摆在了靠窗近的地方,月光就这样迎着敞开的窗帘恰好地落了进来,他们裹上被子,在仍旧有点凉意的夜晚像小孩子一样挤在一起,脚碰着脚,头发混在一起,让人觉得分明只需要一个枕头就够了。到这时候,什么绝望病,什么厌恶之情,早就被他们丢到了遥远的过去里。日向说,睡觉时别把我踢下去啊。而狛枝叹了口气,回答说,我知道了。

  拉着手睡着时,他们都知道这不过是例行对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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