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ndemonium

Shada de da dum

(ダンキバ)狗狗之爱

  首先放轻呼吸,以免之后因为多种原因而呼吸过重、惊扰到双方。然后抿住嘴唇,以免不小心像普通情况一样用成了嘴。心灵之间要足够靠近,身体之间就更别说了。准备好之后,就像为了不吓到野生的黏黏宝,需要缓缓靠近一样,这时候也要这样好像没有在移动似地移动。只要能够顺利靠近,事情就完成四分之三了,最后需要做的,仅仅是稍微抬起下巴,用鼻子蹭一蹭想要亲吻的地方。

  龙之吻的步骤如上。

  “也有人叫这狗狗之吻,”奇巴纳说,“取决于说话的人是龙派还是犬派。猫派人说的话,应该会把这叫做猫猫吻。本大爷是龙派的。”

  “原来如此,”丹帝恍然大悟。

  听了这话,奇巴纳松了口气。要知道,为了能够让计划顺利进行,他已经三番五次旁侧敲击,确认过了丹帝所掌握的知识。第一次他问:你谈过恋爱吗?问这话时,他俩打扮了一番,戴上墨镜,一个扎起头发,一个解开皮筋,跑到一家露天酒吧去,把战术研讨会、晚餐和饭后小酒会一并举行。当时他们喝了点儿酒,话题已经从宝可梦对战转到了其他方面,太阳早已落下,只留下西边天空一片亮光,奇巴纳随口——看似如此,实际上是再三考虑过的,已经酝酿许久,就等着那个时机呢——问道:“你谈过恋爱吗?”

  答案是否定的。

  第二次他问:你和谁亲过嘴吗?为了不让这话问得太刻意,他选择在当年的情人节问。到处都是成双成对的情侣,距离第一个问题已经过去了好几周,他想,凭丹帝那一心只想宝可梦的性子,应当已经忘了那事,便把问题问了出口。而被问者在回答时显得有些不好意思,但回答地很爽快:“和我妈还有赫普亲过。”

  这当然不算。奇巴纳告诉他,打啵是打啵,亲吻是亲吻,二者性质不同。当时丹帝露出一副上了堂生理卫生课似的表情,在听后若有所思,显得多多少少和普通人类相近了些许。他抱着手臂,歪着头,闭上眼睛时眉头也有点儿皱起,但很快又成了原来的样子,似乎他已经把这与他关系不大的事情忘记了。那讨人喜欢的皱眉模样让奇巴纳看了好久。第三个问题是:你不会真的完全没经验吧?这个问题紧接在第二个问题之后。就在丹帝变回原来的那个冠军之前,奇巴纳趁势把它问出口,语气还是和之前一样,带着点儿调侃,随随便便的,一副想听八卦的友人模样。

  “不如说是因为一直只考虑宝可梦的事情,没有往这方面想过,”丹帝回答,“啊,不过,粉丝中向我求爱的人也不少。单方面的算吗?”

  肯定不算,奇巴纳嘟哝。无论如何,他在脑中想象出了这样一个丹帝:天真而弱小,除了本能外对正常人熟知的情感表现和情侣间的亲密行为一窍不通。尽管仅仅存在于他的脑海里,但他相信事实就是如此。行了,他想,万事俱备。因此他设计了一个骗局,既能让他这个怀有不轨之心的劲敌占到便宜,又不违背良心,不至于觉得做了对不起丹帝的事情。那天,他俩按照安排在拳关竞技场进行共同训练,他在对练中又输了。但他也不气恼,顶多只是咂舌一下,然后冲着直播采访的记者们挥着手咧嘴笑。回到更衣室后,他将龙之吻——反正宝可梦们都是这么做的,拿这个来糊弄宝可梦狂人丹帝最合适不过——介绍了一番,然后说:

  “你知道吗?实际上真正的劲敌之间都是这么表达感情的哦。”

  他露出一副严肃的模样,神情中还有一点儿紧张和伤感。这当然不是装的。即便是收集到了足够的情报,他也不敢确定丹帝真的会吃这一套。其次,他也不想看那家伙的敏锐观察力在此时派上用场,造成被拆穿甚至被看到真正想法的严重后果,比方说就此分道扬镳……总之,他还想继续和丹帝当劲敌。

  幸运的是,丹帝那家伙还真吃了这一套。他看上去有点儿愧疚。

  “抱歉,我完全不知道,”他说,“人们原来还有这样的习惯啊。我是第一次听说……”

  “我是拳关道馆的馆主嘛。这边继承了很多习俗,像这种人们不会随便说的小细节当然也就知道了。但还真没想到你是完全不知道啊,本来还以为只是因为老家不同,所以咱们俩的方式有点儿不一样而已。”

  毕竟这是奇巴纳自己编造的。

  但他说得如此自然,丹帝竟没有再提出其他问题。奇巴纳还等着他再说点儿什么呢,他却闭着眼睛靠过去,用鼻子尖在高个子的下巴边蹭了蹭。他们俩的身高差距太大了,这是丹帝能直接够到的最合适的位置。他轻轻蹭着,呼吸的声音传到奇巴纳的耳朵里,气息则洒在他的脖子上。

  龙之吻这个词中包含了“吻”这个字。也真亏他真的能毫不犹豫地这么做。

  “你毫无疑问是我最棒的劲敌,”他说。说话的时候,声音先进到了奇巴纳的皮肤底下,然后再绕出来被他听见。

  “噢。”奇巴纳愣愣地说。他闻到了运动后留在丹帝身上的热气和些微汗味,还有混在里头的止汗剂的味道。闻起来像是由奇巴纳代言的牌子,但闻起来和他自己用的那款不同。

  总而言之,骗局就这样完成了。受骗者深信不疑,将对普通人而言相当亲密的行为看作了正常普通的事情,而骗子也不担心骗局被拆穿,他有这个自信,能够和丹帝这么做的人就只有他奇巴纳一个,因此便理直气壮地享受起了前所未有的高级待遇。唯一要担心的是被其他人澄清真相,但他琢磨许久,决定不去考虑这一危险,就像他也经常不考虑战术中有不确定性的那一部分,怀着信任战斗就是。

  于是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他们那么做的次数逐渐增多,到最后已经到了可以代替语言的地步。丹帝不愧是丹帝,学什么都相当快,没过多久就十分熟练了,仿佛这全新的知识已经成了他的本能。蹭蹭脸颊意味着“我很开心”,在下巴上表示“谢谢”,贴近耳朵是“还不满足但可以打住”,在脖子上是表达“很不满足还想继续”,鼻子蹭鼻子则是在说“你是最棒的”,这几个是最基础的表示。最初丹帝会边那么做边说,后来则省略了语言。在战斗之后,奇巴纳的心中往往会出现片刻的足以引发暴力冲突的烦躁,积累到一定程度便会彻底爆发,要么是在握手时狠狠地捏紧丹帝的手,要么就气得直跺脚,转去拿别的东西泄愤。等到烦躁感消失了,他才会缓和下来,回到平常那副温和的模样。

  这是之前的事情了。现在不再出现,将来或许也不再发生,只要丹帝靠近他,热乎乎的身体之间只剩下不到一个手掌的距离,他俩用鼻尖往想要表达心情的位置蹭一蹭,那种令人热血冲头的烦躁就会主动离去,仅仅留下对战的快乐和偷偷出现的甜蜜滋味。非公开的对战不用说,就连公开的大型比赛上也是如此,连骗子本人都有些担心受骗者的理智程度,尽管他同时也乐在其中。在那些盛大的比赛赛场上,人群欢呼着——也有人在懊恼叹气,大多是奇巴纳的粉丝——唱起了联盟给冠军丹帝制作的歌曲,大合唱的响亮歌声环绕整个赛场,充满了仪式感,音量和从音响里传出的工作人员正儿八经的说话声有得一拼。而丹帝竟然是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仿佛所有人都是在为他和他将要做的事情而生。

  从骗局完成起,他每一次都会握住奇巴纳的手,紧紧握着晃一晃——这是流程的一部分——然后靠近过去,给奇巴纳来一个龙之吻。

  看在丹帝老家养猫的份上,说不定叫做猫猫吻也真的没错。

  如果是要蹭鼻子,他便会捧住奇巴纳的脸。他这么做,如此平常且自然,有时会触动到骗子本人的良心。奇巴纳觉得有些不安,却还是忍不住用鼻子蹭丹帝的额头,对他而言这意味着“我对你无计可施”。如果是贴着头发、在头顶蹭一蹭,有时候还会轻轻吸一口气,他是想表达“已经无法忍耐了”。

  当然,他绝无将这两个意思明明白白说给丹帝听的想法。但这两句话本身倒常常从他的嘴里蹦出来,尽管总会加上“但是会赢过你”、“怎么又迷路了”、“肚子好饿”、“来对战吧”等语句,以此掩盖前半句话本身的含义。

  他深陷其中。

  这种动作自然是在网络上引起了轩然大波。

  什么“劲敌关系升温”,什么“公开表示”,什么“不一般的表示”……说得他心里酸溜溜的。第一次看到时,他趴在床上,肚子正好卡着床垫的角,因此也让他的肚子里感觉怪怪的。他的半个身子贴着床沿探出去,两条长胳膊自己有生命一般垂到地上,洛托姆手机躺在他的两条手臂之间,听他和搭档宝可梦们嘀咕说:真要是那样就好了,可他们其实仍和原来一样。去拜访那忙忙碌碌的冠军时,他偶尔也会看见那家伙读到了这类的报道。他看得胆战心惊,说话都有些心不在焉,显得说什么都很刻意。一会儿说“没想到你也看这类八卦啊”,一会儿说“对了,旷野那边……”……他害怕有朝一日丹帝会突然间再次恍然大悟,找他说“你欺骗了我”之类云云,露出那副他尽管喜欢却不想面对的疏离表情。

  幸好冠军丹帝本人从未提及此事,仍然按照他们说好的方法,在拥抱或者握手时用鼻子往某一处蹭蹭。甚至在他们待在一起的任何时间、任何地点,丹帝都有可能那么做。说话途中在脸颊上蹭一蹭,吃完咖喱则是蹭一蹭耳朵或脖子,等等等等。他果真像奇巴纳所说的那样,放轻呼吸,放轻动作,一副十分温柔的模样。在他靠近时,构成丹帝的身体的一切都迎面扑来,让奇巴纳有时觉得自己快要被他吞食,想要投降。结果便是如此:骗子自己都快被骗倒,以为这不是骗局,而是真事,甚至当作他俩已经超出了劲敌关系。他偶尔担心,偶尔为前所未有的近距离而忘乎所以,无论如何,他想他的,而日子一天天过去,丹帝却始终没变,怎么看都已经完完全全地、天真地相信了奇巴纳的这一骗局。

  次数越来越多,已经到数不清的地步了。

  秋天的那个周末,他俩的休假正好对上了时间。本大爷不会睡沙发的,奇巴纳说。

  我不介意一起睡,丹帝回答,好像他们是在他家,而不是奇巴纳的家里。

  最后,清晨三点五十一分,他俩挤在一张床上,各盖一床被子,在一整天的电影马拉松后睡得又香又沉。那些碟片散乱地叠在地上,足足有一半的碟是古往今来世界各地的经典巅峰对决——大多是丹帝带来的——另一半中也有不少与对战有关。喝光或剩下一些的饮料散在桌上,开了袋的零食敞着口躺在那儿。

  他俩懒得收拾,便先闷头大睡了一晚。

  被洛托姆叫醒时,奇巴纳愣了好一会儿。他们睡得太沉太久,以至于身体还未完全清醒。他盯着屏幕上的1、2、0、7这四个数字看了一会儿,随后在真正醒来的一瞬间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心里此时畅快极了。这心情从何而来,他自己也不清楚,八成是和昨晚他俩边看电影边时不时蹭蹭鼻子有关,也可能因为丹帝睡着的样子和他在对战时的模样简直是天差地别,让他忍不住将一缕长发轻轻圈在手指间,希望时间就此暂停。他数着,一,二,三……数了两分钟,在那期间保持原来的姿势,以免弄醒沉睡的国王陛下。他想起SNS上粉丝们给丹帝起的称呼便忍不住笑,既觉得合适极了,又觉得想借此调侃。他轻轻搓着那一撮头发,直到觉得不得不起来了才松手。

  要是丹帝还怀有疑问,肯定会去睡沙发。这么一想,他顿时有了百分之一百的信心,觉得丹帝确确实实是被他彻底骗倒了。说实话,这自信来得毫无根据,但已经足够使他信服,并坚定不移地拒绝不相信。

  他对自己说:总之嘛,事情就是这样了。

  几分钟后,丹帝走出卧室时,他正跟着哼洛托姆用低音量播放的那首歌,在厨房里倒腾着,决心要做出一顿足够丰盛的早餐,不仅是按照冠军标准注意营养就好,还得足够美味。不如说,暂时丢开营养也不错,他想。他把头发抓成了一把,扎起来时最后一圈只抓出了一半,形成了个小发髻。整个屋子都被弄得香喷喷的,靠鼻子都能尝出烤番茄的微酸的甜味。他哼着歌,唱到“嘟,嘟,嘟噜噜”的那一段过场时,一转身便看到了站在桌子旁的丹帝。

  那家伙正笑着,一副正在梦里头的样子。有点儿傻兮兮的。他的头发乱糟糟的,这边翘起一点儿,那边蓬起一些。

  这副样子要是被狗仔队拍到,一定会立马成为八卦版的头条。

  “看在奇巴纳大人请你吃拳关市最好的早午餐的份上,”奇巴纳说,动动手指让洛托姆把音乐声调大,并指使它拍了一张照,“你洗漱了吗?”

  “还没有,”丹帝说,“你看上去好像格外高兴。”

  “哎,感觉本大爷获得了胜利嘛,什么的。不说这个,早午餐凉了就不好吃了哦。”

  “……这就来!”

  没有多问,丹帝一跃而起,眨眼间便跑进了卫生间,出来时,桌上已经摆好了两份餐点,就连从不在意食物的他也馋得直咽口水。他已经梳好了头发,一夜冒出的胡渣也刮得干干净净,又重新成了那个完美无缺的冠军,怎么看怎么令人心动不已,心动之余还有点儿羡慕。那副迫不及待的样子让奇巴纳骄傲极了,似乎不仅是获得了胜利,还是数次连胜。这一次的胜利是用香肠、番茄、煎蛋、黄油和面包等堆成的,正可谓是香喷喷的美味胜利。高个子在靠近厨房出口的那一侧坐下,嘻嘻笑着切下一块香肠,正准备享用他的胜利大餐,却突然被一只手抓住了下巴。

  发生了什么?

  他还张着嘴,香肠块没来得及进到嘴里,他便已经被那只手转向了右边。

  事发突然,丹帝却显得一切正常,好像他不过是拿起刀叉准备吃饭。他弯着腰,那双眼睛的颜色比黄油和蜂蜜漂亮一千万倍,此时目光正略微往下,也不知道在看哪里。他俩的脸靠得很近,每一秒都比上一秒离得更近。起初奇巴纳以为是他的错觉,后来才发现丹帝的确在向他靠近,一刻不停,仿佛受到了某种引力。他的手不知何时已经垂了下来,脑袋里也完全忘了烤香肠啊、花生酱啊之类的事情,慢慢地变成一片空白。

  在距离近到难以对焦之前,奇巴纳挣扎着终于发出了声音。

  “怎么了?”他问。

  他无法用正常的音量,因此说出来的话几乎细不可闻。以往他们也是这样贴近的,他却是第一次意识到,他们之间的距离竟然能缩到仅剩这么一点儿,不仅鼻尖碰在一起,丹帝略微歪了歪头,连他们的嘴唇都快要碰上。大概是气息碰到了他的嘴唇,或是说压到了他的嘴,让他险些以为丹帝不小心亲到了他。

  那一刻他几乎觉得就要窒息。这表示什么?他觉得头晕目眩。

  他不得不摒住呼吸,否则立刻就会暴露实情。悠悠哉哉的音乐还在响着,吉他的声音飘飘荡荡,几秒钟后却让他们进入了两首歌之间短暂的沉默期。歌声消失了,他却听见洛托姆正在发出“滋——滋——”的声音。他们的鼻子仍轻轻地靠在一起,缓慢地蹭着。奇巴纳心想,或许刚刚丹帝没有听见他的声音。

  为什么会没听见?他正想再从喉咙里挤出一些声音,丹帝却突然松开手,往后退一点儿后站直了身子。

  他兴奋地、近乎得意地笑了起来。

  “虽然你真的非常了不起,”他说,“但我觉得还是我的胜利喔。”

  “……哈?”

  “是关于你刚刚说的胜利一事。”

  “哈?”

  这一下,奇巴纳发出了很大的声音。这话说得也太含糊不清了,他想。他正打算再好好追问一番,丹帝却已经绕过桌子,在他对面坐下了,嘴里正在嚼着什么。他变得有点迟钝,好一会儿后才看向自己的叉子,发现那一块香肠已经进了丹帝的肚子里。看了一会儿餐盘后,他半张着嘴又看向丹帝,好长时间都无法回过神,此时后者已经吃起了他的早午餐,那香嫩的、咬一口就会溢出肉汁的香肠,切开后会流出金黄液体的蛋黄,还有刚刚泡好的茶,亚洛送给馆主们的自制花生酱……边吃边说着“你做的食物真让人想多吃点”,边吃边摆出一副刚刚什么怪事也没做的模样。

  有两个问题猛地跳出来,以极巨化姿态出现在他的脑中。

  第一,刚刚他觉得嘴唇被碰到了,是真的吗?

  第二,他真的骗过丹帝了吗?真的吗?

  和他视线相对时,丹帝又露出了那种笑容。就是那一种表情,他已经在对战场上看了无数次,在录像带和照片里也看了无数次。

  “早午餐凉了就不好吃了吧?”丹帝说。

  而奇巴纳才维持了一个早上不到的信心突然间碎成三千块,轰的一声,在他面红耳赤时消失不见,再也找不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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