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ndemonium

Shada de da dum

(千翠千)西格弗里德

欧风AU
国王!千秋
园丁!翠
献给 @SinB 
阅读愉快!圣诞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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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个下午,千秋敲了敲桌子。

  “我觉得向日葵更好。”

  他说的是他的花园。千秋姓守沢,是米蒂欧的国王,棕色的短发偶尔会染上太阳的光辉。他坐在他的那间大书房里,支着椅子扶手,撑着头,在说完话后撇了撇嘴。那张书桌的抽屉里有一个红色天鹅绒小盒子,盒子里垫着最柔软的棉布,那上面放着个陨石碎块做成的戒指。好久好久以前,国王的爷爷的爷爷在回到天国前说,这将是他们的传家宝,但他每每摸着那个戒指,心中却从未想到过那块曾经拜访过大地的石头。

  书上说,那年,星星从天上掉了下来,在树林里砸出了个大坑,熊熊大火烧了一天一夜才退去,而那颗银色的星星啊,有大半都埋进了土里,即使是露出来的部分,也要二十七个人手拉着手站成一圈才能围住;那时候,国王的爷爷的爷爷还是个毛头小伙子,有一天晚上,他带着凿子藏进树林里,等到一个人也没有了,光秃秃的树林里响起了夜莺的歌声,三声长,两声短,他才拼了命地跑到星星边上,将最坚硬、最明亮的地方敲了一块下来,然后带着它一头扎进了战场。后来,他成了米蒂欧的第一代国王。

  可那也不过就是个石头,如今,年轻的国王总会这么说,以此反驳所有把星星夸成神之礼的发言。他刚即位不久,还记得那本老书上写道,他爷爷的爷爷曾说过,那块石头将成为他心爱之人的婚戒——而他也确实这么做了。有人说,那是预言之星,预兆了米蒂欧之王的降临,也有人说,那是王者之星,没有它,也不会有那位国王。但千秋却觉得,那颗星星再怎么了不起,也只是一颗死气沉沉的石头,若要离开了他爷爷的爷爷,它就什么也不是。

  更何况,他有他自己的流星。

  当国王从他父亲手里接过王位时,书房已然成为了个小小的图书馆。他在这个书架上找到《花卉大全》,又在那个书架上翻出那本《金色花》,最后把它们通通摆在桌上。前者翻到讲向日葵的篇章,后者则在有插图的那页打开。褐色的墨水将每一片花瓣都画出来了。

  他指着那些图画,咧嘴笑了起来。

  “夏天如果没有向日葵的话,总觉得会缺点儿什么吧?”

  那上面朵是花枝粗壮的太阳花。在说这话时,小国王的眼睛里闪烁着金色亮光,就好像阳光从窗外溜了进来,抛弃了太阳后躲在了那里。两个月后,他将举行盛大的宴会,庆祝他的第二十八个生日,整个国家的吟游诗人都会集中过来,歌颂他们的母亲,贵族们会带着说不清真假的笑,将他的家族夸成天神的后裔,而当这一切结束后,他要回到他的房间里,拉着他心爱之人的手,说——

  他听见翠叹了口气。

  “但是,我们只有玩具熊了啊……”

  这说的是那毛绒球似的新品种。翠姓高峯,是米蒂欧的园丁,他的眼睛如同这个国家的名字,带着湖水的颜色。但那不是一般的湖水。到了夏天,你在一个晴朗的夜晚跑到山顶去,头上繁星满天,银河比最灯火辉煌的王城还要耀眼,甚至要盖过月亮与太阳的光辉,在那样的时候,你要是找到了那片同大海在地下连同的林间湖,只需熄灭火把,你就会明白一切。

  当人类的火光消失后,星辰便印入湖中。

  那片湖隐藏在深深的树林中,女郎看到了便叹息了起来,指着羚羊,或田野的母鹿嘱咐人们。她叹道:“不要惊动,不要叫醒我所亲爱的,等他自己情愿。”那叹息在千秋的脑中挥之不去,每当他悄悄地、长久地望着那双眼睛时,他总会突然变成那个寻找湖泊的人,有时甚至只是渴望看它一眼。只是一眼便足够了。

  在晚宴结束后,他要关上门窗,拉着他心爱之人的手,说:“你是否愿意……”

  可是翠却装作从未发现过这件事一样。同国王见面时,他总会换上身干净的衣服,洗掉指甲里的泥土,稍稍压平翘起的发梢——但好像这些也不过是不得不遵守的礼节罢了。他的目光低垂,神色忧郁,只有在望着那张向日葵的插图时才会显出些许的温柔,却从不愿多看他。但千秋愿意发誓,他愿意跑到皇城的中央,爬上那座八芒星的雕像——在成为国王不久后,他爷爷的爷爷就叫人把流星雕成了这个样子——他愿意指着雕像、指着他自己的心脏大声发誓,他曾在那双眼里见到过比任何一颗星星都要迷人的光芒。那比传说中龙的火焰还要纯粹,甚至可以同媲美人类从先知先觉者手中接过的火种。而它并不为别人而生。他第一次见到它的那天,蒲公英开满了花园的每一个角落,他站在厄洛斯的雕像前,所思所想的正是他的流星,簇拥着他们的天竺葵像火一样燃烧。当千秋转过身时,就像百年前他爷爷的爷爷一次又一次梦见星星掉进山里一样,他的绿色的流星再度将他砸得头脑空白。

  “啊,殿下……”

  那时,翠只说了这一句话。

  九年过去了,千秋却仍记得,他们那时是如何出了神地望着彼此,好像那一刻,他们是在用眼睛来亲吻。他愿意用生命发誓的光芒直到声音完全飘散后才消失,而那之后,翠便带着腼腆的神色匆匆跑走了。园丁的怀里好像还抱着束鸢尾,但千秋也已经记不确切了,他想称那眼神为爱情,却又无法说出口,或许也是因为,就在那时,他同厄洛斯喃喃说着的便是那句话。

  我指着羚羊,或田野的母鹿嘱咐你们,不要惊动,不要叫醒我所亲爱的,等他自己情愿。

  等他自己情愿。

  于是他埋头钻进书堆里,缠着原先的那个老园丁不放,扑向芳香的泥土,直到将所有皇家园丁该知道的东西都牢记于心。当他意识到时间流逝得有多快时,那已经又过了三年。他用了三年让翠不再躲着他走。第二个三年,他只要有时间就会跑去花园,在那里待上一天。有时,翠也会坐在他边上,看他带来的那些书,当园丁心情好时,他甚至会说起自己的事情。而千秋总是听得入迷。那些山啊,树啊,还有从数百米深的地下打来的水,邻居家当上了将军的年轻人。千秋从来都不是个摆架子的国王,倒不如说,他就像王国中那一千个普普通通的人一样,对讨厌的东西一点招也没有,看到喜欢的人便觉得自己是,也应该要成为一个英雄。他也会说起自己的事情,说他曾听过的伟大故事,说他想要去或曾去过的地方。特洛伊,科尔基斯,尼伯龙根,还有传说中被染黑的金之城。偶尔,翠还会笑起来,说,即使不去做那些事也是可以的。

  第二个三年,当他拥抱翠时,年轻的园丁不再是僵硬发愣的样子了。他们两人,各怀着不同的念想,在拥抱的同时也悄声无息地借此满足自己。一个人用这些仅有的触碰满足不断生长、盘绕于心的爱情,而另一个人——他又是怎么想的呢?第三个三年就要过去时,千秋接过权杖,戴上了曾属于他父亲的王冠。冠冕上镶着陨石的碎片,它被打磨成了菱形,当阳光照进深处时,它便呈现出水波般的色彩。他看着王冠,想到的只有人类的眼睛。可当他从王位上往下看,他却在园丁的眼中发现了他曾经花了许多许多年来驱散的退缩。

  好像冬天又回来了,冷到骨子里的雨水连盔甲都能穿透。

  从翠开始喊他“陛下”的那一刻起,他们的目光就很少再对上了。即便千秋每天都要把翠叫来好多次,也只能让他不再躲到一步开外。他仍旧时不时跑去花园,只是椅子上只会有他一人了。代替园丁的是不同的花。今天是桔梗,明天是三色堇。千秋把所有的花都带了回去,摆在了他们会去到的每一个房间里。但作用似乎也是微乎其微。

  直到今天早上,国王醒来后突然觉得,该有什么要变得不同了。他想起正是在百年前的今天,流星在傍晚天空烧红了的时候掉进了山里,而很久很久以后,雨水和地下水脉让那个坑变成了湖泊。当他们在书房里谈到花园的事时,太阳也几乎要落山了,火烧云愈渐明显的橙红色光芒从窗外洒进来,正正好洒在了园丁的身上。不知道是因为这个,还是这一个多月来,甚至这九年来的感情终于在仿佛被酒泡过的阳光里醉倒,翠小声说着话,目光却一点一点地往上挪了。

  “如果可以的话,非洲堇会不错的吧……?总之,我是这么觉得的……”

  《金色花》。绿松石的袖扣,红宝石的胸针。然后是千秋的嘴唇、脸颊与眼睛。明明已经快要二十八岁了,看上去却像是刚刚二十出头。而那双眼睛胜过所有的花、胜过过去任何一天的太阳。

  当他们的目光再次对上时,不愿再被压在湖底的那些柔情全都溜了出来。那一刻,无论人们决定称其为“渴望”抑或是其他什么,两人都在对方的眼中将它认了出来。在翠再度萌生退意之前,千秋急匆匆地喊住了他。国王不再是国王了,他只是一个追着爱神跑的普通人罢了。

  “我有事想问你。”

  他从抽屉里抓出那个天鹅绒的小盒子,又小心翼翼地拿出那枚戒指。在很早很早以前,大概是五六年前,他就已经叫人把它重新做成刚刚好的尺寸了。当他绕过桌子站在翠的面前,嘿嘿笑起来时,那样子比加冕时还要意气风发。

  “你是否愿意接受我,作为你的骑士与你相伴一生?”

  想象中生日晚宴后的场景被切成了两半,其中一半同其他的愿望一起,拼拼凑凑组成了现在的这个画面。他拉过翠的左手,慢慢地把戒指戴在了无名指上。他知道不会有拒绝,也不会有迟疑。只有在这样的时候,他会心甘情愿地说,这是流星的力量。他吻了吻戒指,由此也亲吻了翠的手指,而后,他抬起头,他们的眼睛便对上了。

  “我是说,我爱你。”

  因为冬天已往。雨水止住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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